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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原文 少怀壮志 (1)项籍者,下相人也,字羽。
2、初起时,年二十四。
3、其季父项梁,梁父即楚将项燕,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。
4、项氏世世为楚将,封于项,故姓项氏。
5、 (2)项籍少时,学书不成,去;学剑,又不成。
6、项梁怒之。
7、籍曰:“书足以记名姓而已;剑,一人敌,不足学;——学万人敌!”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。
8、籍大喜,略知其意,又不肯竟学。
9、 (3)秦始皇帝游会(kuài)稽,渡浙江。
10、梁与籍俱观。
11、籍曰:“彼可取而代也!”梁掩其口,曰:“毋妄言,族矣!”梁以此奇籍。
12、籍长八尺余,力能扛鼎,才气过人,虽吴中子弟,皆已惮(dàn)籍矣。
13、 (4)秦二世元年七月,陈涉等起大泽中。
14、其九月,会稽守通谓梁曰:“江西皆反,此亦天亡秦之时也。
15、吾闻先即制人,后则为人所制。
16、吾欲发兵,使公及桓楚将(jiàng)。
17、”是时桓楚亡在泽中。
18、梁曰:“桓楚亡人,莫知其处,独籍知之耳。
19、”梁乃出,诫籍持剑居外待。
20、梁复入,与守坐,曰:“请召籍,使受命召桓楚。
21、”守曰:“诺。
22、”梁召籍入。
23、须臾,梁眴(shùn)籍曰:“可行矣!”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。
24、项梁持守头,佩其印绶(shòu)。
25、门下大惊,扰乱,籍所击杀数十百人。
26、梁乃召故所知豪吏,谕以所为起大事,遂举吴中兵。
27、使人收下县,得精兵八千人。
28、于是梁为会稽守,籍为裨(pí)将,徇(xùn)下县。
29、 叱咤风云 (1)楚、汉久相持未决,丁壮苦军旅,老弱罢(pī)转漕。
30、项王谓汉王曰:“天下匈匈数岁者,徒以吾两人耳,愿与汉王挑战,决雌雄,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。
31、”汉王笑谢曰:“吾宁斗智,不能斗力。
32、”项王令壮士出挑战。
33、汉有善骑射者楼烦,楚挑战三合,楼烦辄杀之。
34、项王大怒,乃自被甲持戟挑战。
35、楼烦欲射之,项王嗔(chēn)目叱之,楼烦目不敢视,手不敢发,遂走还入壁,不敢复出。
36、汉王使人间(jiàn)问之,乃项王也。
37、汉王大惊。
38、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(jiàn)而语。
39、汉王数之,项王怒,欲一战。
40、汉王不听。
41、项王伏弩(nú)射中汉王。
42、汉王伤,走入成皋。
43、(gāo) (2)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,破齐、赵,且欲击楚,乃使龙且(jū)往击之。
44、淮阴侯与战,骑将灌婴击之,大破楚军,杀龙且。
45、韩信因自立为齐王。
46、项王闻龙且军破,则恐,使盱台(xūyí)人武涉往说淮侯。
47、淮阴侯弗听。
48、是时,彭越复反,下梁地,绝楚粮。
49、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曰:“谨守成皋,则汉欲挑战,慎勿与战,毋令得东而已。
50、我十五日必诛彭越,定梁地,复从将军。
51、”乃东,行击陈留、外黄。
52、 (3)外黄不下。
53、数日,已降,项王怒,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,欲坑之。
54、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,往说项王曰:“彭越强劫外黄,外黄恐,故且降,待大王。
55、大王至,又皆坑之,百姓岂有归心?从此以东,梁地十余城皆恐,莫肯下矣。
56、”项王然其言,乃赦外黄当坑者。
57、东至睢(suī)阳,闻之皆争下项王。
58、 (4)汉果数挑楚军战,楚军不出。
59、使人辱之,五六日,大司马怒,渡兵汜(sì)水。
60、士卒半渡,汉击之,大破楚军,尽得楚国货赂。
61、大司马咎,长史翳,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。
62、大司马咎者,故蕲(qí)狱掾(yuàn),长史欣亦故栎(yuè)阳狱吏,两人尝有德于项梁,是以项王信任之。
63、当是时,项王在睢阳,闻海春侯军败,则引兵还。
64、汉军方围钟离昧于荥阳东,项王至,汉军畏楚,尽走险阻。
65、 垓(gāi)下悲歌 (1)项王军壁垓下,兵少食尽,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。
66、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,项王乃大惊曰:“汉皆已得楚乎?是何楚人之多也!”项王则夜起,饮帐中。
67、有美人名虞,常幸从;骏马名骓(zhuī),常骑之。
68、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,自为诗曰:“力拔山兮(xī)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。
69、骓不逝兮可奈何,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歌数阕(què),美人和(hè)之。
70、项王泣数行下,左右皆泣,莫能仰视。
71、 (2)于是项王乃上马骑,麾(huī)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,直夜溃围南出,驰走。
72、平明,汉军乃觉之,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。
73、 (3)项王渡淮,骑能属(zhǔ)者百余人耳。
74、项王至阴陵,迷失道,问一田父(fǔ),田父绐(dài)曰:“左。
75、”左,乃陷大泽中,以故汉追及之。
76、 (4)项王乃复引兵而东,至东城,乃有二十八骑。
77、汉骑追者数千人。
78、项王自度不得脱,谓其骑曰:“吾起兵至今八岁矣,身七十余战,所当者破,所击者服,未尝败北,遂霸有天下。
79、然今卒困于此,此天之亡我,非战之罪也。
80、今日固决死,愿为诸君快战,必三胜之,为诸君溃围,斩将,刈(yì)旗,令诸君知天亡我,非战之罪也。
81、” (5)乃分其骑以为四队,四向。
82、汉军围之数重。
83、项王谓其骑曰:“吾为公取彼一将。
84、”令四面骑驰下,期山东为三处。
85、 (6)于是项王大呼驰下,汉军皆披靡(mǐ),遂斩汉一将。
86、是时,赤泉侯为骑将,追项王,项王嗔目而叱之,赤泉侯人马俱惊,辟易数里。
87、与其骑会为三处。
88、汉军不知项王所在,乃分军为三,复围之。
89、项王乃驰,复斩汉一都尉,杀数十百人,复聚其骑,亡其两骑耳。
90、乃谓其骑曰:“何如?”骑皆伏曰:“如大王言!” (7)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。
91、乌江亭长舣(yǐ)船待,谓项王曰:“江东虽小,地方千里,众数十万人,亦足王(wàng)也。
92、愿大王急渡。
93、今独臣有船,汉军至,无以渡。
94、”项王笑曰:“天之亡我,我何渡为!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,今无一人还,纵江东父兄怜而王(wàng)我,我何面目见之?纵彼不言,籍独不愧于心乎!”乃谓亭长曰:“吾知公长者。
95、吾骑此马五岁,所当无敌,尝一日行千里,不忍杀之,以赐公。
96、” (8)乃令骑皆下马步行,持短兵接战。
97、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。
98、项王身亦被十余创,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,曰:“若非吾故人乎?”马童面之,指王翳(yì)曰:“此项王也。
99、”项王乃曰:“吾闻汉购我头千金,邑万户,吾为若德。
100、”乃自刎(wěn)而死。
101、 译文 少怀壮志 项籍是下相人,字羽。
102、开始起事的时候,他二十四岁。
103、项籍的叔父是项梁,项梁的父亲是项燕,就是被秦将王翦所杀害的那位楚国大将。
104、项氏世世代代做楚国的大将,被封在项地,所以姓项。
105、 2、项籍小的时候,曾学习写字识字,没有学成就不学了;又学习剑术,也没有学成。
106、项梁对他很生气。
107、项籍却说:“写字,能够用来记姓名就行了;剑术,也只能敌一个人,不值得学。
108、我要学习能敌万人的本事。
109、”于是项梁就教项籍兵法,项籍非常高兴,可是刚刚懂得了一点儿兵法的大意,又不肯学到底了。
110、 3、秦始皇游览会稽郡,渡浙江时,项梁和项籍一块儿去观看。
111、项籍说:“那个人,我可以取代他!”项梁急忙捂住他的嘴,说:“不要胡说,要满门抄斩的!”但项梁却因此而感到项籍很不一般。
112、项籍身高八尺有余,力大能举鼎,才气超过常人,即使是吴中当地的年轻人也都很惧怕他了。
113、 4、秦二世元年(前209)七月,陈涉等在大泽乡起义。
114、当年九月,会稽郡守殷通对项梁说:“大江以西全都造反了,这也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时候啊。
115、我听说,做事情占先一步就能控制别人,落后一步就要被人控制。
116、我打算起兵反秦,让您和桓楚统领军队。
117、”当时桓楚正逃亡在草泽之中。
118、项梁说:“桓楚正在外逃亡,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,只有项籍知道。
119、”于是项梁出去嘱咐项羽持剑在外面等候,然后又进来跟郡守殷通一起坐下,说:“请让我把项籍叫进来,让他奉命去召桓楚。
120、”郡守说:“好吧!”项梁就把项籍叫进来了。
121、呆了不大一会儿,项梁给项籍使了个眼色,说:“可以行动了!”于是项籍拔出剑来斩下了郡守的头。
122、项梁手里提着郡守的头,身上挂了郡守的官印。
123、郡守的部下大为惊慌,一片混乱,项籍一连杀了有一百来人。
124、项梁召集原先所熟悉的豪强官吏,向他们说明起事反秦的道理,于是就发动吴中之兵起事了。
125、于是项梁做了会稽郡守,项籍为副将,去巡行占领下属各县。
126、 叱咤风云 楚、汉长久相持,胜负未决。
127、年轻人厌倦了长期的军旅生活,老弱也因水陆运输而十分疲惫。
128、项王对汉王说:“天下纷纷乱乱好几年,只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。
129、我希望跟汉王挑战,决一雌雄。
130、再不要让百姓老老小小白白地受苦啦。
131、”汉王笑着回绝说:“我宁愿斗智,不能斗力。
132、”项王让勇士出营挑战。
133、汉军有善于骑射的楼烦,楚兵挑战好几次,楼烦每次都把他们射死。
134、项王大怒,就亲自披甲持戟出营挑战。
135、楼烦搭箭正要射,项王瞪大眼睛向他大吼一声,楼烦吓得眼睛不敢正视,两只手不敢放箭,转身逃回营垒,不敢再出来。
136、汉王派人私下打听,才知道原来是项王。
137、汉王大为吃惊。
138、这时项王就向汉王那边靠近,分别站在广武涧东西两边互相对话。
139、汉王一桩一桩地列举了项王的罪状,项王很生气,要和汉王决一战。
140、汉王不听,项王埋伏下的弓箭手射中了汉王。
141、汉王受了伤,跑进成皋。
142、 2、项王听说淮阴侯韩信已经攻克了河北,打败了齐、赵两国,而且正准备向楚军进攻,就派龙且前去迎击。
143、淮阴侯与龙且交战,汉骑将灌婴也赶来了,把楚军打得大败,杀了龙且。
144、韩信趁此机会自立为王。
145、项王听到龙且军败的消息,心里害怕了,派盱台人武涉前去游说淮阴侯,劝他联楚背汉,与楚汉三分天下。
146、淮阴侯不听。
147、这时候,彭越又返回梁地,断绝了楚军的粮食。
148、项王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说:“你们要谨慎地守住成皋,如果汉军挑战,千万不要和他们交战,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行。
149、十五天之内,我一定杀死彭越,平定梁地,回来再跟将军们会合。
150、”于是带兵向东进发,一路上攻打陈留、外黄。
151、 3、外黄起先不归顺。
152、过了几天终于投降了,项王很生气,命令男子十五岁以上的全部到城东去,要把他们活埋了。
153、外黄县令门客的儿子十三岁,前去劝说项王,说道:“彭越凭强力威胁外黄,外黄人害怕,所以才姑且投降,为的是等待大王。
154、如今大王来了,又要全部活埋他们,百姓哪儿还会有归附之心呢?从这往东,梁地十几个城邑的百姓都会很害怕,就没有人肯归附您了。
155、”项王认为他的话对,就赦免了准备活埋的那些人。
156、项王东进睢阳县,睢阳人听到这情况都争着归附项王。
157、 4、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,楚军都没出来。
158、汉军就派人去辱骂他们,一连五六天,大司马曹咎忍不住气愤,派兵渡汜水。
159、士卒刚渡过一半,汉军出击,大败楚军,缴获楚军的全部物资。
160、大司马曹咎、长史董翳、塞王司马欣等都在汜水边上自刎了。
161、大司马曹咎,就是原来的蕲县狱椽,长史司马欣就是以前的栎阳狱吏,两个人都曾经对项梁有恩德,所以项王信任他们。
162、这时候,项王在睢阳,听说海春侯的军队被打败了,就带兵往回赶。
163、汉军当时正把楚将钟离昧(mèi,妹)包围在荥阳东边,项王赶到,汉军害怕楚军,全部逃入附近的山地。
164、 垓下悲歌 项王的部队在垓下修筑了营垒,兵少粮尽,汉军及诸侯兵把他团团包围了好几层。
165、深夜,听到汉军在四面唱着楚地的歌,项王大为吃惊,说:“难道汉已经完全取得了楚地?怎么楚国人这么多呢?”项王连夜起来,在帐中饮酒。
166、有美人名虞,一直受宠跟在项王身边;有骏马名骓(zhuī,追),项王一直骑着。
167、这时候,项王不禁慷慨悲歌,自己作诗吟唱道:“力量能拔山啊,英雄气概举世无双,时运不济呀骓马不再往前闯!骓马不往前闯啊可怎么办,虞姬呀虞姬,怎么安排你呀才妥善?”项王唱了几遍,美人虞姬在一旁应和。
168、项王眼泪一道道流下来,左右侍者也都跟着落泪,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来看他。
169、 2、于是项王骑上马,部下壮士八百多人骑马跟在后面,趁夜突破重围,向南冲出,飞驰而逃。
170、天快亮的时候,汉军才发觉,命令骑将灌婴带领五千骑兵去追赶。
171、 3、项王渡过淮河,部下壮士能跟上的只剩下一百多人了。
172、项王到达阴陵,迷了路,去问一个农夫,农夫骗他说:“向左边走。
173、”项王带人向左,陷进了大沼泽地中。
174、因此,汉兵追上了他们。
175、 4、项王又带着骑兵向东,到达东城,这时就只剩下二十八人。
176、汉军骑兵追赶上来的有几千人。
177、项王自己估计不能逃脱了,对他的骑兵说:“我带兵起义至今已经八年,亲自打了七十多仗,我所抵挡的敌人都被打垮,我所攻击的敌人无不降服,从来没有失败过,因而能够称霸,据有天下。
178、可是如今终于被困在这里,这是上天要灭亡我,决不是作战的过错。
179、今天肯定得决心战死了,我愿意给诸位打个痛痛快快的仗,一定胜它三回,给诸位冲破重围,斩杀汉将,砍倒军旗,让诸位知道的确是上天要灭亡我,决不是作战的过错。
180、” 5、于是把骑兵分成四队,面朝四个方向。
181、汉军把他们包围起几层。
182、项王对骑兵们说:“我来给你们拿下一员汉将!”命令四面骑士驱马飞奔而下,约定冲到山的东边,分作三处集合。
183、 6、于是项王高声呼喊着冲了下去,汉军像草木随风倒伏一样溃败了,项王杀掉了一名汉将。
184、这时,赤泉侯杨喜为汉军骑将,在后面追赶项王,项王瞪大眼睛呵叱他,赤泉侯连人带马都吓坏了,倒退了好几里。
185、项王与他的骑兵在三处会合了。
186、汉军不知项王的去向,就把部队分为三路,再次包围上来。
187、项王驱马冲了上去,又斩了一名汉军都尉,杀死有百八十人,聚拢骑兵,仅仅损失了两个人。
188、项王问骑兵们道:“怎么样?”骑兵们都敬服地说:“正像大王说的那样。
189、” 7、这时候,项王想要向东渡过乌江。
190、乌江亭长正停船靠岸等在那里,对项王说:“江东虽然小,但土地纵横各有一千里,民众有几十万,也足够称王啦。
191、希望大王快快渡江。
192、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,汉军到了,没法渡过去。
193、”项王笑了笑说:“上天要灭亡我,我还渡乌江干什么!再说我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,如今没有一个人回来,纵使江东父老兄弟怜爱我让我做王,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?纵使他们不说什么,我项籍难道心中没有愧吗?”于是对亭长说:“我知道您是位忠厚长者,我骑着这匹马征战了五年,所向无敌,曾经日行千里,我不忍心杀掉它,把它送给您吧。
194、” 8、命令骑兵都下马步行,手持短兵器与追兵交战。
195、光项籍一个人就杀掉汉军几百人。
196、项王身上也有十几处负伤。
197、项王回头看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,说:“你不是我的老相识吗?”马童这时才跟项王打了个对脸儿,于是指给王翳说:“这就是项王。
198、”项王说:“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,封邑万户悬赏征求我的脑袋,我就把这份好处送你吧!”说完,自刎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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